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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对己身记忆往往不太公平。
喜悦、欢欣轻易漫灭,而怫恚、忉怛者则倍常。鲜少缅怀前者,多出于惧怕:至思恋而惧思念,惧思恋而生忧怖;恒常重览后者,犹施以浓妆盛饰,本相既已污浊,恨意便日日熬磨方寸,削人为厉。
恨火日复一日积蓄,就累成了凶戾。
谢拾以为族老做的最错的处置便是令她抄经礼佛,那并不能减损她的杀心与凶性,只让她学会蛰伏,以及面带慈悲地举起屠刀。
十四岁前,她尚且是个含恨的人;十四岁后,她是只无法无天的鬼。
将满十四岁的当夜,高空中星芒幽微,佛堂宛若泛于黑水之上的一叶扁舟。谢拾还未抄毕,烛花有气无力地烁了烁,俶地一灭。她的腕子酸得快要整截坠脱,又记起与谢怀安约好在院子里吃长寿面,索性不折磨这条胳膊了。
她百无聊赖地等着,片晌听到了步声,想也不想便道:“今日怎么这么早?”
“你在等谁!?”
谢拾始知不对,脑中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接着就被整个从蒲团上拎起来。她发已很长,他揪紧末梢往下拽,顿然使她感到即将被剥离枕骨的惶恐。
……谢承南!
“你想见谁?”
谢拾两膝磕在蒲团前,上身虚悬,恰似从根底弯折的芦苇。她被迫仰望他,更觉屈辱愤懑:“我要见谁,与你何干?谢家主算是我的什么人,你管得着么?”
“……我算你什么人?的确是什么人都算不得。”他无比温和地道,“但很快便不是了。”
皎月极净,佛堂很脏。很净的光不近人情地洒进暗牖,刺戳着佛像呆板的悲悯面孔,釉彩脱落,面相斑驳,辗转于明昧,就像笑出来的佛泪。笑她骨架太软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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